2.镜子里的花
他做了一个梦。一个关于之他而言已经非常古老的梦。他知道那是做梦,因为现实绝对不会那么的美好,那么的……让人不想离开。梦里的他大概五六岁的样子,正跟自己的双胞胎姐姐宁岚兰争论到底谁比谁大五分钟,吵得面红耳赤。
梦里没有父亲。
那时的他还不懂,可现在同龄人里没有人比他还懂了。那时的父亲……不是去开会了就是出差了,总而言之就是在工作。一边管理着公司,一边还要经营着宁家,还要时不时关心一下另几家的情况。他还听说过,似乎几家里都有那么几个部门,干的是地底下的工作。不过即便是现在的他也只是了解了一层皮毛而已。
梦里的自己还不是现在这么狼狈的模样。
算了……还是不要回忆了。这些东西毫无意义,不是么?
睁开眼睛的时候宁雪松有一瞬间的愣怔。他看着头顶上的上铺的床板子,有些不理解自己现在是在哪个宿舍。
“啊,醒了啊。我说你也真够可以的,晕哪不行非要晕那,万一再有打架的把你给卷进去怎么办?”苍澜海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宁雪松坐了起来,本来放在额头的毛巾被他攥在手里,“我说,宁家不会绝情到了把生着病的未成年人派出来的地步吧?”
“什么意思?”宁雪松微微回头问道,又转头看向了窗外。他突然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监狱。
“别问我。我只是要去吃饭,然后就看见你倒在体育馆后面,于是就把你抬回来了。我又不知道你住哪个宿舍。”苍澜海往桌子上扔下一个塑料袋,里面是面包和果汁,还有几盒本体不明的东西,“然后我就发现你在发烧。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去了趟医务室。”
“你都说了那里常有人打架,还去那里吃饭?”宁雪松站起身,走到桌子前翻看着袋子里的东西。
“就是因为常常有人在那里打架,所以很少会有那些乖孩子去那,中午还蛮安静的。”苍澜海说着坐在对面的下铺上,“话说你身上的药味真重,不会真是那种常年吃药的药罐子吧?”
宁雪松没答话,看着药盒上的说明,半晌才道:“喂,苍澜海。”
“嗯?”吃着面包吃的不亦乐乎的苍澜海听见这一声毫无感**彩的声音,不由得停下了嘴里的动作。
“给你个忠告,以后无论发生什么,都不要碰我。”宁雪松微微转过头来看他,一双眼睛像是黑曜石般,黑的让人摸不透,“今后我住在这里,我不管你是打架也好逃学也罢,哪怕你是属于晚上会突然坐起来梦游亦或是通宵打游戏的都无所谓,我只有一点要求,不要侵犯我的私人空间。明白吗?”
苍澜海一愣,咽下嘴里的食物,笑了笑:“你说的私人空间,指的是关于这间寝室的划分,亦或是生理意义,还是心理意义?”
宁雪松找出一瓶矿泉水就着药喝下:“都一样。”
“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?”苍澜海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却被宁雪松敏锐地捕捉到了。宁雪松不由得皱了皱眉。
……
“你无法使用水镜?”吃饱喝足,宁雪松看了眼表,非常果断地打电话请假。请完假就像是平常聊天一般问道,把苍澜海问愣了。
“是……怎么了?”苍澜海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问,这件事不是人尽皆知的吗?
“为什么?明明苍蓝天的能力已经可以与本家的人不相上下,为什么你什么都不会?”宁雪松转过头来看着他,“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,我只关心你的利用价值。”
“原来我对于你还有利用价值?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一下?”苍澜海开着玩笑。
“如果你想的话我不介意。”宁雪松打开手机不知在干些什么,“不过你还是快点回答我的问题比较好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苍澜海似是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,“自从小时候就是这样。蓝天无论是什么都做得比我好,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远比我优秀得多。”
“就没有想过原因?”宁雪松依旧在手机上打着字。
“没有……不过……我记得有人说过,苍家最后一位巫女,她说我们是双生花。”苍澜海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,“一开始还觉得很好笑,可是后来一查……”
“双生花,一株二艳,并蒂双花。一蒂双花,同时开放,一朵必须不断吸取另一朵的精魂,否则两朵都会败落。 因此,其中一朵必须湮灭, 以换取另一朵的生存。
双生的花朵,会一起摇曳一起旋转。但是,最后却只会一朵生长,一朵枯萎。而当一朵枯萎之时……另外一朵,也必定无法生存。”宁雪松的语气淡淡的,透着股冷冽,“也不是没有可能。释灵师里命格诡异的人不少。”
“所以啊……现在我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苍澜海说着,“其实人什么的……真的很脆弱啊。有的时候我也会想,要不要就这么去死算了。作为普通人,我的眼里到处是灵异鬼怪,作为释灵师,我又一无是处。夹在中间真是……”苍澜海摊在床上。他看了看原本和自己并排坐着的宁雪松的背影:“我就说说,你别当真。”
“我也想。”
“什么?”苍澜海一下子蹦了起来,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坏了还是宁雪松的脑子坏了。
“嗯?我什么都没说。”宁雪松别过头去。他着实觉得自己说谎话不打草稿的功力又加深了一步。
“……话说,你说的那个火灾……”苍澜海微微抬头,看向窗外,“那个失踪的人,我认识。”
“于薇儿?”宁雪松终于从电话屏幕里抬起头,“那你在体育馆时怎么不说?”
“就算是认识……对于查出她为什么失踪,有帮助吗?”苍澜海抓抓头发,露出一副无辜而且治愈系的笑脸。
宁雪松深呼吸了一下,在电话上敲打出最后一个字符。
……
“于是,为什么要再这个时候来这里?”苍澜海看着眼前四层的教学楼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啊……你病还没好吧?”
“没事。”宁雪松淡淡道,抬头看向教学楼C座,“这个教学楼……之前还有用的吧?”
“是。一直到返校那天发生火灾之后才废弃了。不过本来这楼就很旧了,废弃了也正常。刚好建了座新楼嘛,所以就把原先C座的人挤进新楼里了。毕竟本来C座的人就不多了。”苍澜海看看教学楼里面,一片乌黑。大概是因为建筑建设时没有考虑好阳光照射问题,教学楼C座即使在白天也依旧有一部分照射不到阳光,使得屋子里更加昏暗。也难怪之前在这里上课的人都说简直就像是鬼屋一样。更别说现在这个夕阳西下的时间。
“进去吧。”宁雪松说着走进了C座的大门。门没有锁。从苍澜海的角度来看,就好像是这座教学楼把宁雪松吞了进去一样。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。
有那么一瞬间,他觉得自己和宁雪松进去就很难再出来了。
火灾是从四楼的化学实验室烧起来的,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化学实验都能变成一场火灾。按照从火灾中逃出去的人的话说,火焰蔓延的速度快到不正常。
“啧……真是阴森。”苍澜海跟在宁雪松的后面慢慢地走,“我说……到底为什么要这个时间来?”
“就算是没什么能力,你也该知道黄昏是什么时候吧?”宁雪松微微停了下步子。
“逢魔之时……?”苍澜海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了。
“是。所以这个时候来,能看到的东西更多一点。况且晚上太黑了,也很容易出问题。”宁雪松说着,又开始往前走。
“能看到的东西多……问题是招惹到不好的东西的可能更大了啊。”苍澜海觉得眼前的这人一定疯了。要不就是太过自信。一整个下午不是发短信打电话就是发呆,到了太阳快下山了把自己扯出来了。而且按照他们这行进速度……就算是太阳下山了也不一定能到的了顶楼啊。
前面是一个拐角。
苍澜海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。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宁雪松,宁雪松却幽灵似的快速转过了那个转角。苍澜海忙跟了上去,却发现了一个之于现在的自己而言,最不好的事情。
宁雪松不见了。
上帝……苍澜海还来不及吐槽这都什么老掉牙的情景,就发现不远处人影闪过,来不及思考,他尽量压低脚步声追了上去。可到了那里一看,什么都没有。
他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,第一次懊恼于自己的无能。
摸出手机,他看了一眼信号。是满的,并没有出现一些恐怖片里出现的莫名其妙就没有信号的情况,他表示他很欣慰。而且他也感慨于宁雪松的先见之明。
在寝室时宁雪松就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了苍澜海。苍澜海也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宁雪松。说是为了以防万一。不过宁雪松还说过,尽量不要打电话,避免不小心吸引或者打错给什么奇怪的东西。
于是问题来了。打或不打,这是一个问题。
苍澜海选择了打。不是因为任何的理由,而是因为他刚刚去门口转了一圈。他发现门不见了。于是自己先出去再找人来找宁雪松的想法也被否决了。现在这种状况,一个人无疑是危险的。
电话里不断传来的“嘟——嘟”声折磨着苍澜海的神经,他向四周望去,一片寂静。只是天开始慢慢变黑了。已经没有时间了。他不会使用任何释灵师应会的驱灵技巧,说白了,他就是来找虐的。
电话被接通了。苍澜海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喂……?”直到电话里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,他才的心跳才慢慢放缓。电话里的声音大多都会有些失真,不过他还是能够认出来,因为他听到了在手机壳上敲击的声音。那是他们为了验证是否是本人接听的电话而想出来的主意。现在也只有希望那些灵异鬼怪不要把这个也学会模仿了。
苍澜海也在手机壳上敲击着,小心翼翼地问了句:“你在哪里?”
电话的那头沉默了许久,久到几乎让苍澜海觉得自己的心跳又要不正常的时候,宁雪松才回话了:“嗯。我现在正在C座里……还算顺利。嗯。现在正跟苍澜海在一起行动……对,是苍家分家的那个。奇怪的?有……三楼拐角处有面镜子。嗯。知道了。”
电话挂断了。
苍澜海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扔进了冰窟一样。宁雪松刚刚显然是在对着自己假装与其他人对话。那个人也许是七家的什么上层人物。不过这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刚刚之所以宁雪松会选择这么做,是因为宁雪松的旁边还有别人。而那个人……是自己。
好吧……那么,不是自己穿越了,就是宁雪松旁边的那个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变的。
三楼拐角的镜子……告诉了我也没有用啊。苍澜海一边匆匆向着三楼跑去,一边暗暗道,自己根本不会用水镜啊!
……
苍家分家。
“这次的工作也做得很好呢。”女人笑着看向正坐在一边的少年,“先歇一会,一会我把你送回学校去。”
少年没有答话,这让女人有些诧异。这个孩子平常都是乖巧而且有礼貌的,怎么……
“妈。”少年看着面前有着繁复花纹的镜子的背面,又把镜子反过来,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,“您说……镜子里的,是我的影子,还是哥哥?”
女人愣了,显然不明白这少年是什么意思:“蓝天……”
“妈,哥哥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。”苍蓝天抬起头看着女人,看着女人眼里的掩饰意味。
“你在说些什么啊……你也累了吧?快歇歇,一会要去学校了。”女人快速地站起身,向着门外走去。
苍蓝天看着女人的背影,低下了头,翻出手机,想要打给一个人。
……
苍澜海看着面前一人高的镜子。
听说是为了让学生整理仪容用的……貌似还绊倒过不少人。本来都打算把镜子搬走的,却发生了火灾,这个镜子连同这座教学楼就一起被废弃了。
附近他都找过了,他甚至去了四楼,就是找不到宁雪松的身影。而通向天台的门……被锁上了。
说实话,他实在是不认为堂堂宁家下任家主的候选人之一会出什么意外。但是……宁雪松现在还有没有在发烧,都是个未知数。一直走到现在没有遇上什么幽灵小姐鬼先生都已经谢天谢地了,可是现在出也出不去,宁雪松人也找不到,这算是怎么个情况?
如果可以用水镜就好了……
苍澜海一愣。从小到大,这还是第一次,他有了这种想法。
水镜不是什么镜子,而是一种技能。使用者可以通过一切反光物体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。可以是丢失的物品,可以是不明的真相,也可以是人。
苍澜海把手放到面前的镜子上,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。那一瞬间他有些恍惚。镜子里的……是自己,还是苍蓝天?
水镜……要怎么用来着?苍澜海默默想着。在他和苍蓝天很小很小的时候,有人教给过他们的。该如何使用水镜。
镜子之类反光的东西,很容易招惹些幽灵类的东西。但他们偏偏就是使用这种东西的人。从某种方面上来讲,其实他们和那些幽灵,蛮像的。尤其是在此时此刻的处境下,其实一直盯着镜子看,不是一个多么明智的选择。
有人说,其实镜子里的是一个不同于人世和鬼界的世界。可是……这种事情,谁知道呢。
撕裂般的剧痛自心脏传来,苍澜海感到一阵窒息,眼前顿时一片昏花。
又来了。苍澜海苦笑。每一次都是这样。这种撕裂般的剧痛,就好像是要把人的灵魂生生撕裂一般,痛得彻骨。
那就痛吧……苍澜海又一次把手放在了镜面上。
从小开始就是……什么都学不会,什么都做不好,到头来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对自己寄以期望。于是就仿佛变成了苍蓝天的影子,自己也乐意当他的影子。他知道苍蓝天的不易,苍蓝天也知道他的痛处。到最后,两个人都是苦苦挣扎,却也越行越远。
有人说海是倒过来的天。
去他的海是倒过来的天!
撕裂般的剧痛模糊了他的眼睛,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。不应该就这样安安心心地当着苍蓝天的影子,必要的时候被扔出去当个炮灰,也许领来的便当还能多个鸡腿?(注:这里的领便当指死亡……)
大概是因为,从来都没有过现在的这种情况吧……这种天黑了,走散了,出口不见了的情况……所以自己才会变得,不像自己了?
痛苦慢慢减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曾有过的充实感。
能够看见了……这个是……天台?!
天台上有两个人在……打架?
宁雪松和……谁?
意识模糊的一瞬间,镜子里出现的东西消失了。苍澜海愣愣地坐在地上,看着镜子,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。
这算是……成功了吗?
……
苍家分家。
原本翻出手机要打电话的苍蓝天却突然感觉到了心脏处传来的剧痛,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顺着椅子滑落在地,抓着衣服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,却又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。
不行……不能让别人知道……
他索性咬住了自己的手。
不知是过了多久,这种剧痛才慢慢减轻。他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,抹去了额头上的冷汗。看了看被咬的有些红肿地手指,把手甩了甩,慢慢地去够手机。
他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。
……
开了震动的手机的嗡鸣让苍澜海吓了一跳,他向四处望望,觉得没什么不对的才接了电话。
“喂?”他小心翼翼地问道,听着对面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。
“哥。是我。”
“蓝天?什么事?”苍澜海觉得奇怪,怎么这节骨眼上给他打电话?
“哥,你刚刚是不是用了水镜了?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莫名的不真实。
“是……咦?你怎么知道?”苍澜海自觉双生儿的心灵感应还没有神到这地步。
“……不……没什么……”那头的声音有些躲闪,“哥,对不起……”
电话挂断了。
看着手里的手机,苍澜海觉得就算是再想问些什么,似乎现在还是救人要紧,忙向着天台门跑去。
外面的一声轰鸣让他停下了脚步。他这才发现下雨了。
又是一声开锁的声音,苍澜海看着缓缓打开的天台门。天台的门因为很少有人会打开,在开门时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刺耳噪音。
宁雪松站在门口,看着他,身上湿漉漉的。他也看着宁雪松。他觉得现在的宁雪松有些怪。不,是非常怪。
然后他听到了宁雪松沙哑的嗓音:“去叫警察。”
顿了顿,他又道:“告诉他们,天台上死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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